从“纪实”到“真实”：上视真实（纪实）频道成长轨迹

——上海电视台纪实频道总监 应启明访谈

应启明纪录片名人工作坊 中国纪录片网 2014年03月11日 16:11 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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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不过很多人还是担心，这种市场化进程还是会跟纪录片的核心理念有冲突？

应：我认为是没有冲突的。你做人文关怀、人文精神，也是必须要传播出去才能达到效果的。你传播不出去，价值是不能实现的。当然，在市场化过程中，要把握一个分寸。所谓分寸，就是你不要简单地认为，观众都很低层次，我就是弄一些猎奇的东西，人家就要看，就会有收视，没这么简单。

我经常说纪录片创作者，一，不要把观众想得太高，节目不做要得太复杂，一个精彩的故事说明一个道理，就不错了。所谓不要把观众想得太聪明，就是你要为观众着想，把你的故事叙述得很容易接受，让观众不动脑筋就能看得明白。换句话说，你把节目做得非常流畅。水平高的，让人看完以后，有感悟、有感动、有思考，那是你的水平。水平低的，就做得很涩，线索、人物关系做得特别复杂，观众看的时候都非常吃力，怎么去想你要表达的东西。

二，你也不要把观众想得太低。事实上看纪录片的观众素质都比我们好，或者知识结构都比我们丰富。这就提醒我们，不要带着那种教育人的眼光和口气，实际上我们是没资格去教育人家的。我说有教育意义，实际上是你选择的人物、事件本身有教育意义，而不是你充当一个老师，要把态度放低了。

所以我认为，一个人物的精神，很重要的是态度。态度它的文化含量，要比简单的知识丰厚。知识不等于文化，不在于你能多背几首唐诗宋词就觉得你有文化。举个例子，我们在做《文化中国》，有一个选题是讲正在播出的历史剧，节目就从这个历史剧开始，引出真正的历史史实又是怎么样。我说，这也是一个好的方法，因为中国观众对很多历史不了解，总算电视剧引起他们对历史有一段朦胧认识，你讲这个故事，观众也会有兴趣点。但是我说，主持人和嘉宾，在适当的时候是应该有这样的话语出来：电视剧因为是虚构的，它不仅允许虚构，事实上本身就是虚构的。因为虚构，所以矛盾冲突更厉害，情节更曲折，也就更好看。但是今天我们讲历史，毕竟还是历史。你这样来讲电视剧，制作方也能接受，而且传达给观众的印象是，你的评论是到位的。如果你说电视剧这也假，那也假，对自己是掉价的。就算你穿插很多的历史文化知识，你的文化境界也是不高的。

就像你去批评许多娱乐节目怎么没文化，我们内部网也有很多人把我们频道和娱乐节目对立起来，我说这也是不对的。因为人家不承担这样的任务，你去要求它，本身态度就有问题。就像人家要求我们纪录片要达到电视剧的收视率一样没道理。

商业化无非两条，一条要追求收视率，其实也可以不把收视率看得太重，求什么？求把这个片子能够销售出去。因为国外的纪录片制作机构，像发现频道在收入结构中，销售的比例已经达到百分之五十多，超过了广告，所以它对收视率、广告的诉求不会很高。而在我们的收入结构中，广告可能要占到百分之九十几，权重这么高，我们只能很重视收视率。而收视率诉求高，可能会出现迎合观众的倾向。迎合观众怎样讲，让观众喜欢就好了。迎合好像有点低俗了，但是其实这个词褒贬差不多。

纪录片的核心价值在什么地方？我一直认为，除了表面的独立性、特殊性之外，关键是你在记录和表现那一段历史，或者那个人物、事件，你用比较独特的视角，传递了你对这个世界的思考和看法。这是纪录片的核心价值。如果这个核心价值你认同，把纪录片做得好看，其实不会伤害到纪录片最核心的东西。

如果本身不具备这种核心价值，有些人用“今天的记录是明天的历史”来评论纪录片。我说这话也是似是而非。首先，现在电视新闻这么发达，今天的现实记录主要靠新闻来承担，重大历史事件都能做到直播了。如果让纪录片来承担这个功能的话，你的回报周期是30年还是50年？什么东西30年50年后是值钱的。可以做，但是要想明白，它的回报是在很久以后。当然，政府更应该来做这个事情，但如果是公司的话，它就必须按市场规律来算。它是资料性的，资料性的话就按照资料性来拍，而不是按纪录片来拍。纪录片主要不是承担这个功能，纪录片不管你拍摄周期多长，主要是播出后让人家看到有感触、感动、感悟和思考的东西。你简单说，我这个东西记录下来，以后总是有价值的，那么你就做一个计划出来，什么东西是30年或50年后有价值的？你用什么手段来保存它？现在的手段很难保持30年，或者30年后就已经很差了。

所以说，有些话都是似是而非的，都应该按照上面这样来考虑，也不是都不可以做。上海要搞世博会，就要有很大的动迁。动迁之后，不晓得这个动迁好坏，但是以后过30年人们回头来看这座城市的时候，这段东西重要不重要。如果重要，我们可以做，把它保存好，30年后肯定是值钱的，但是要做周密的调查，不是想到就去的。就是拍生活常态的东西，你认为什么东西以后会消失的，或者以后会成为我们特殊时代的东西，人家以后觉得可笑，但也是有价值。就像我们现在看文革的那些影像。现在对历史是宽容的，我从来不会觉得历史是可笑的。如果历史是可笑的，那么我们现在也是可笑的。

当时文革，红卫兵在天安门广场，毛主席万岁这样叫，然后掉眼泪，现在的小孩子都不能理解。但是我觉得为什么不能理解。现在一些粉丝、追星族也差不多嘛！因为我是亲眼见到过。这些明星跟毛主席比起来，还是毛主席更加伟大一些吧！你觉得文革时代的年轻人们可笑，其实你更可笑。事实上都不存在可笑不可笑的问题，人都有一种崇拜心理，任何时代都有，在某种比较极端情况下表现出来。

所以我的一句话就是，宽容地来看待历史，把它的因果关系理清楚，让我们有所思考、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