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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很茫然吗?
张 非常茫然,非常痛苦。后来我们慢慢观察到,其实孩子们面临着好多好多的问题,比如衣服总也穿不好,鞋带系了个死结,摞不上板凳,那他就过不去,非常痛苦……我不是说童年不美好,最起码它是多元的。说童年是美好的,它其实只是一个概念,是人们认为的,是成年人认为童年就是美好的。所以说,在我拍摄前倒是主观的,后来慢慢地变得非常客观,我必须真实地面对我看到的一切,这是非常痛苦的,因为选题的开掘变了。
刘 在你的《幼儿园》里,孩子们好像并不快乐?
张 我表达的是我一点点观察、感受到的,这就是人的本质的东西。尽管我们纪录得好像有点极端,但是当你在幼儿园里待了一段时间后,就会发现很多东西都是人类本质的东西,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成人社会。.现在的孩子们生活在一个资讯的世界,他们已经不是哪个人可以直接影响的了,他们被公共媒体影响并渗透,还有商业化的东西,外来文化的东西都影响着孩子。今天孩子们面对的这个社会跟成人是一模一样的社会,你会突然发现,“幼儿园是快乐、美好的”,“孩子们是快乐、美好的”,这其实都是概念化的东西;你还会突然发现,原来我们并不了解孩子。
刘 在《幼儿园》中,你有没有刻意想要表达一种什么观点或者思想?
张 我拍的时候没有这种刻意的表达,但是剪的时候有。我的摄影师看到成片的时候非常惊讶,因为他开始不知道他拍的东西能做成什么。当时我们甚至都带有很大的无意识,可是剪的时候,当我找到一个表现载体的时候,我会尽量去承载一些理性的东西,社会的东西,而不是仅仅展示生活的表象。
刘 你是从唯美的角度,还是从抽象的角度来拍《幼儿园》的?你在片子的开头打出了两行字幕“或许是我们的孩子/或许就是我们自己”,你想通过《幼儿园》来折射成人世界吗?
张 我的风格是很稳定的,我很注重片子要有好的构图,好的影调,好的光效,好的色彩,当然还得找一个载体,这个载体是可以承载的,就是说选题必须要有承载能力。我特别注意选题天然流露出的承载能力,只有在这个阶段是我刻意的。本来想用“幼儿园”的单纯来对比今天我们社会的一些问题,后来发现它跟成人社会是重合的,是完全重合的,它不用折射,它就是!你要在幼儿园待10个月以上,我保证你会跟我有一样的认识。我也怕自己主观,后来就问我们所有的摄制组成员,他们都说有同感。
刘 《幼儿园》中孩子们的无奈、孤独与沉重,反映了你的某种心态吗?
张 可能会有,但我们一直在找孩子的快乐,一直在找,找得挺苦的。有的人有点气愤地跟我说,是不是我看到那种特别欢快的、特有意思的,故意不拍。不可能!我是向沙里淘金呢,真是苦恼,它找不着你怎么办?于是就有人认为你主观,还有人说你注入了自己的东西太不真实,但是我想说:第一,从表面上看来,是绝对真实的,没有一个镜头是人为导出来的;第二,我反映的是社会生活的本质。
刘 有人说,《幼儿园》里的孩子是张以庆表现自我的符号,你同意这种说法吗?
张 人们大都在体验着别人的体验,可是在任何一个选题中,你一定要体验到自己非常独特的东西,而且是最本质的东西,这当然不是因为张以庆他骨子里有孤独的和忧郁的东西,就把孩子们符号化,来表达我自己。你看《舟舟的世界》,那么激情、那么张扬、那么温暖!表现得强烈绝对是因为感受得强烈,依据是客观的,是那个事件的,是那个选题特有的并传达给我的。所以我不可能因为自己偏爱孤独和忧郁,就把《舟舟的世界》也弄的孤独和忧郁,不是的。当然到了《英和白》,我会觉得很吻合我。也有人说我非常的幽默,也有单纯的一面。我一直在说我的选题报告,当初是冲着童年的美好去的,呵呵,我现在“欺骗”了我的组织和投资人,这就足以证明我是尊重真实的。有时候,我甚至会去找一些题材,去把它扭一下,为了全面一点,温和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