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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为了揭露问题而揭露问题,因为那种表达本身就是一种虚假的真实
每当杓峪村盖上夜的被子,辛劳了一天的农家汉子已经歇息,“村儿电影社”里,大伙儿还聊得热火朝天。
他们挤在床沿上,反复回味着白天的每个镜头,每天的这个小会都格外热闹。
焦波对生活没啥讲究,不修边幅,随遇而安。但他对拍摄的画面却较真得很。他坚持不间断的拍摄,一年下来,村民们看到摄像机都习以为常了。
村里的婚丧嫁娶,邻里间的鸡毛蒜皮,摄制组全部拍下。“我希望有什么大事小情,村民都能告诉我。他们也经常给我打电话,谁家两口子打架了,谁家生孩子了,谁家生病上医院了,都问问我要不要拍。”焦波笑道。
这样的信任是焦波一点点赚来的。一次,焦波去杜家拍摄,途中杜深忠指着一座坟说,这就是俺爹俺娘的坟。焦波一听,双腿一跪,在坟前磕了几个头;一晚,村支书张自恩跑去敲焦波的门,见到焦波,这个粗壮大汉的眼泪,“刷”地掉下来,诉说:“焦老师,我里里外外不是人。”焦波陪着他喝酒,在山头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在那里,焦波成了村里真正的第168户农家汉子。村民都说,焦老师你看你,除了这长头发不是俺们村的,这身上下都是俺们村人的样子。焦波往往憨厚一笑,“本来嘛,我就是农民。”
但这位宣称“我就是农民”的摄影师在完成一年多的拍摄后,感慨自己原来对于农村的了解太表面。“过去总是说农民苦、难,但具体苦在哪里、难在哪里,很少有人说得出,甚至不会有人去关注他们的精神世界。”而373天的拍摄,让焦波终于真正了解了今天的农民,了解农民和土地的关系,了解了农民在这片土地上的现状与愿望。
而观看纪录片的观众们,不止一次问的是,“你说那些农民,在镜头前,就真的和平时一样吗?”焦波回答,自己只能拍到相对的真实,他们试图找到某种呈现真实的分寸。
焦波一直强调,自己是个导演,而非评论家。一部纪录片不能过分放大某些矛盾,不能为了揭露问题而揭露问题,因为那种表达本身就是一种虚假的真实。而他只是把故事讲述出来,“观众也好,官员也好,看到了美,呼唤起记忆和向往;看到了问题,想到了破解和变革,这是这部片子最多所能承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