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
…现在有的人拍片子,没有思想没有创意,只知道记录不知道提炼,我把这种人叫做跟腚派…
见我的小眼睛又开始迷茫,我师傅就给我解释说,北方人说的腚,就是我们四川人说的沟子,书面语叫屁股。“跟腚派”就是莫得想法、只晓得跟在人家沟子后头瞎拍的意思。
那次会议就在陈汉元充满娱乐精神的讲话声中结束了。记得余秋雨曾经说过一句话:学术会议就是为大多数人提供旅游机会、为少数人提供成名机会的地方。陈汉元是早早就成名了的,在宁夏那次会上,我感觉他更加有名了,大家众星捧月地簇拥着他,崇拜着他,他也乐在其中,享受着大家的崇拜与尊敬。
旅游机会还是来了。会议结束后,宁夏台组织大家到祁连山下去游一个湖,湖的名字叫砂湖。一到湖边,当地人就请陈汉元题字,老爷子欣然提笔:祁连山下一沙湖…刚写到这里,当地人就叫起来了:不是这个沙,是石字旁那个砂…当时是我心想,要换一张纸重写了,谁知老爷子还是继续写下去,写的内容居然是:哦,是砂呀…
后来我师傅告诉我说,陈汉元的老家,是出唐伯虎那种才子的南方,不是我们这种被叫做“蛮夷之地”的南方。他在上海读的大学,毕业的时候原本是分配到四川当中学教师、对直来教育我们的,谁知还没来得及报到,就被改派到中央台了。从那以后,就在中央台以文采璀璨而著名,拍了一大堆优秀节目,间接地教化着我们四川人民。说起来,他在学术上的起飞还是基于四川,文革中他以《收租院》拔地而起,著名的解说词“斗啊斗,吃人的口……”被列入小学教材,被四川乃至全国的小学生传诵。他自己也拍而优则仕,官至副台长,后来因《河殇》而被降职。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基本上已是闲云野鹤了,幸亏还有纪录片这片天空让他翱翔。
宁夏会议以后大约有五、六年时间,中国纪录片一天天走向高潮,热火得很。每年,纪学会都要找一个杭州、厦门这样的好地方开一次会,发一次学术奖。会长陈汉元,是大家当然的中心,他的讲话,总是大家最喜欢听的,除了归纳、总结、提炼、指导全国纪录片的创作对大家具有现实意义以外,他的语言也着实生动鲜活,经常以二黄二黄的男女关系作比喻,开启大家的创作智慧。这样的讲话,是为广大纪录片制作人所喜闻乐见的,特别是我这种一身低级趣味的人,更是庆幸自己加入了纪学会,找对了组织。
会下的空闲时间,他通常都和上海台的刘景琦在一起,就象说相声的搭档,一唱一合,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现在已经很普及了的“贼心贼胆”之说,最早就是他说出来的:“我年轻的时候忙工作,有贼胆没贼心,后来当了领导干部,有贼心没贼胆,后来有贼胆没贼心,现在贼心贼胆都有了,贼没了……”。还有对新提拔的领导干部的朋友他告诫说:“当了领导,要管住三巴,别乱讲话——管住上面的嘴巴,不要骄傲——管住中间的尾巴,当然,最重要的,是要管住裤腰带下面那个什么巴……”每次聚餐的祝酒词,他的话也别出心裁:“祝大家身体愉快、精神健康”,说话的时候,两个眼睛滴溜溜色迷迷地乱转……
这个时候的我,依然是青沟子,是混在人群中的匪兵甲匪兵乙,跟老爷子说不上话,只能远远地象看神仙一样地仰望着他,为他挥洒自如的幽默而痴迷,为他领袖群伦的风采而倾倒。估计老爷子也没有注意到我,直到2000年匈牙利那次评奖。
2000年1月,我收到匈牙利国际视觉艺术节(MEDIAWAVE'2000- INTERNATIONAL FESTIVAL OF VISUAL ARTS)的参赛邀请,说是这个节将于5月在匈牙利的Gyôr举行。于是我就把刚拍出来的一部长片《婚事》寄过去了,很快他们就回信说入围了,邀请我去参加。但由于经费有限,他们只能负担我在匈牙利的吃住行,国际机票要我自己出。鄙台是小台,经费从来就没宽裕过,并且由于我以前多次出国都是老外全管,鄙台当官的早已习惯了,所以这次是不可能给我出机票钱的。至于我自己,日子一直过得苦寒,哪里还有这个闲钱?所以只好回信说片子参赛、我本人就不去了。执着的匈牙利人又回信说,国际机票你出一半我们出一半,还是请你来。想想一半的钱还是好大一个钱哪,我还是出不起!所以我最终还是没去,只是片子参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