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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有关纪录片《工地》的创作

李汝建纪录片名人工作坊 央视网 2012年02月10日 15:15 A-A+ 二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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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

《工地》是大连电视台新近创作的一部有关农民工的纪录片。导演阐述是这样的:中国有13亿人口,8亿农民。农民中有4.6亿劳动力人口,其中9400万农民进城打工。在某种意义上,农民的现状就是中国社会发展的现实,农民的理想就是中国社会发展的未来,在城乡流动的农民工是中国政策调控和经济发展的晴雨表。作者在纪录农民工的过程中有两大发现:农民工生存状态的单纯和劳作方式的神奇。单纯和神奇构成了本片的结构方式和表述方式。本片通过对农民工生活理想的纪录,把农民工从世俗理解中的低微层面抖落出来,呈现出一种伟大的生活,一个精彩的现实。

这里,我们试图对这部片子的创作过程进行梳理,以表达我们纪录片同行们的敬意。

一、有关结构方式:用简单的语言说话

《工地》的结构是这样的:

农民工的劳动场景和生活场景 — 人物面部特写 — 人物现场采访

以上三部分组成一个完整单元,重复循环,构成一个单纯的循环式结构。其中现场采访是主体,是连接全篇的主线,是该片的写实部分;劳动和生活场景是主体后面的背景,是该片的写意部分;成组出现的面部特写是主体里面的内核,是该片所要诉求的本质部分。如此结构的原因有三点:

一是自《海路十八里》开始,我们一直在自觉地探索单纯的表述形态。用简单的语言表达“第一感受”,一直是我们的创作准则。如果说,前期拍摄需要最广泛地触及和最深入地思考,是“寻门而入”的话,后期剪辑则需要跳将起来,“破门而出”。我们相信,好的作品必然是单纯并且准确的。

二是做外国人能看得懂的纪录片。大连电视台的纪录片根据台里的功能定位,多年来一直承担着对外宣传的功能。通过市场做外宣,通过交易让我们的纪录片进入境外主流媒体,也是我们近年来摸索出的一条新路。要让外国人买我们的纪录片,就必须做外国人看得懂得纪录片。繁复的背景交代,微妙的情感差异,文化中独有的深层情愫,外国人理解起来是困难的,绕开这些,用他读得懂的语言描述他感兴趣的中国,沟通才有可能。从对外宣传的角度,如果说《海路十八里》是我们寄往西方的一张明信片,《工地》则是来自东方中国坚定、坦诚的凝视。

三是用结构来制造节奏。这是一部快节奏的纪录片,通篇除了个别情绪镜头外,基本镜头是3秒以内的快切。音乐被大段运用,有力、昂扬的节奏引领着情绪的发展。和音乐形成的跳跃、速度感形成对比,重复的结构制造出了舒缓的慢板,从而形成轻重得当、缓急相宜的通篇意蕴。

福楼拜说:“题材没有好坏之分,重要的是如何表现”。结构决定了表述方式,如何表述将决定观众的解读取向。从这个角度讲,结构也许是一部纪录片的基本态度。单纯的结构赋予《工地》明快、健康的个性,也是我们面对农民工这个题材的基本态度。

二、 有关主题:诚实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看李小龙访谈。当问及武功的最高境界,这位几代人的银幕偶像脱口而出:“是诚实地表达自己!而这,是非常非常难的,我的朋友!”。

身处农民工之中,听着他们从家乡的水土中长出的方言,闻着他们身上只有劳动才能散发的气味,我们一直在努力摈弃已有的有关农民工的种种概念和结论,这些结论也许你认同,但那是“他们的”,与“你”无关。“你自己”身在何处?看到了什么?内心是何种感受?倾听“你自己”内心的声音,然后不要犹豫,勇敢、明确、诚实地表达吧:

1、 用恢宏的劳动场面表现农民工的伟大

《工地》所用镜头,是在大连的5个建筑工地,历经半年时间拍摄的,素材时长近2000分钟。有关农民工在工地劳动的镜头,我们选用了5组,开篇堆积了一组大型机械开挖、掘进的镜头,影调浓烈,情绪饱满。之所以用“挖掘”开篇,是我们看到土地在城市被机械之手触目惊心地翻动,听到挖掘机碰触深层岩石的尖锐声响,我们感受到“挖掘”和中国当前的社会进程有着某种隐喻的关联。挖掘意味着改变、意味着痛楚,意味着开始、意味着发展、意味着义无反顾的决绝,也意味着和土地生生不息的联系。一直以来,中国的希望就是从土地中,通过农民之手长出来的,今天也亦然,“挖掘”是这个时代最关键的动词。

之后,我们分段运用了四组有关工地的镜头:农民工在钢架上运动的镜头,全部选用剪影,强调大黑大白的对比效果以及人物运动的线形韵律感;农民工在巨型建筑中劳动的镜头,强调建筑与人物的大小对比以及画面的金属硬度感;农民工做前景,远处城市为背景的一组关系镜头,强调画面的虚实结合与远近对比;在全篇情绪的顶点,运用了一组农民工以高调的天空为背景劳动的镜头,我们把这组镜头叫做“耕天”,强调画面的飞扬、空灵感。

我们用这样五组镜头传递了一种强大、有力、舒展、张扬的情绪。在素材纪录的3275个镜头中,反复甄别的理由,是我们自己是否受到触动,把打动“你自己”的东西,从生活的缝隙也许是深层剥离出来,别忘记,带上你眼眶里温湿的气息,真诚——将抵达远处,没有人会拒绝。

生活用这些镜头校正了以往我们头脑里有关农民工的概念。最初这个题材的定位是农民工的性问题,想从人性和这一特色群体之间找到一个纪录点。然而,当工地震耳欲聋的金属交响扑面而来,当我们看到在农民工一个、一个焊点之间,钢铁疯狂宏伟地生长,我们听到的是这个时代前行的铿锵脚步。在这里,农民工一扫在城市其他角落看到的怯懦,他们变得专注、自信,生动而且快乐。

别林斯基说,要创作出好的作品吗?那就牢牢抓住生活的呼吸,摆脱一切虚幻、偶然、想象的东西吧。生活让我们看到了自己以往的俯视心态和小家之气,我们为自己的面色苍白感到羞愧,一个完全不同的农民工视角开始出现:农民工是他们身后8亿农民的代表,他们从来就是中国的基石和主流,是时代的推动者、创造者和真正的主人。

2、用沉静的生活细节表现农民工的坚韧

有关农民工生活的场景,我们分段使用了两场,一场是早晨吃饭,另一场是夜晚的宿舍:罐头一样拥挤的工棚。早饭。清一色劣质的塑料餐具。早晨起来木讷浮肿的脸……打牌。自得其乐。男人,女人,两张拼起的床,就是一个家,一帘幔布遮挡着最起码的尊严。模糊的黑白电视。擦洗。酣睡……和工地飞扬的劳作状态形成对比,农民工在这里回到了地面,也沉降到了生活底层,生活在这里露出了艰涩的面目。但我们没有强调、没有放大所看到的,中景和全景如河流下游的水,不动声色。清晨雨后湿润、饱满的黄调和夜晚冷静的蓝调使生活有了安详的质感。如果说《工地》有游离于生活表层的嫌疑,看不到作品锲入生活的尖叫和伤痕,也许和作者的年龄有关,我们对农民工的纪录是平行的,也是宽容、温和的。也许和我们对待生活的态度有关,谨慎地评价不属于你的生活,除非你就在其中。

3、用写实的现场采访表现农民工的生活理想

《工地》的采访部分保持了写实的影调,以及人与人交谈最为客观的景别。采访的问题是相同的:
你一个月挣多少钱?挣这些钱想干什么用?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根据我们对近百位农民工的调查,有50%,甚至更多的人挣钱是为了盖房子、娶媳妇,老人是为儿子,儿子是为自己。有30%左右的人挣钱是为了让孩子或者兄妹接受教育。“娶老婆”和“受教育”是农民工的两大需求。

如果说“娶老婆”、繁衍生息还是一种自然需求的话,“受教育”则是一种提升生命质量的渴望。还有一些声音虽不洪亮,却让我们难以忽视,因为这些声音会在今后相当一段时间,将对中国社会的发展有着特别的意义:

想买车

想做生意

想在城里买商品房

想自己学技术、学手艺

想过“小康”的生活

想过“幸福”的日子

尤为可贵的是,这些农民工说出来的“愿望”在他们看来并不遥不是可及,农民工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和倒计时,“今年秋后”、“来年开春”,少则一两年,多则四五年。他们的目标很具体,也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实现,所以他们面对镜头谈及现在和将来,他们的心是踏实的、脸是快乐的,甚至会流露些许的迫不及待和自豪。

我们用来自打工大省四川、河南、江苏等地的7个人物,承载了以上调查结果,翔实的身份字幕廓清了人物身后模糊的背景,也暗喻了人物话语的普遍性和代表色彩。

4、用浓烈的面部特写堆积该片的内涵

“你到底要说什么?”,这个问题对许多作者是个秘密。不是因为不知道谜底,是因为他太喜欢作品是一个永远的谜面,有无数个谜底。有的大师说强烈的表达感有将观众做为“人质”的嫌疑,但作品一定产生于作者“有话要说”的欲望,只不过在“说什么”和“怎样说”之间有太多微妙的分寸。

《工地》到底要说什么呢?农民工从身份来说是农民,从职业来说是工人,他们是中国时代发展的特殊产物。“他”的农民身份和农村背景从来就是中国的“老家”,在中国社会发展的每个关键时期和危机时刻,是广阔的农村和广大农民支撑和庇护了我们的祖国。和农民身份不同,“农民工”的职业界定带着暧昧的、自生自灭的意味,这里涉及人口问题、土地问题、政策问题、城乡差异和地域不平衡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9400万“农民工”显示了我们这个诺大国家捉襟见肘的局促,是中国社会发展的红灯和警示,也是来自祖国“老家”的一声忧念。

 “农民工”是中国过去和将来,城市和乡村的一片心肺相连的痛楚。我们可以用挖掘来表达力量,可以用工地来讴歌发展,可以心怀喜悦倾听理想,但说出生长于血肉的那丝痛楚,我们找不到合适的语言。那就不要说话,让我们凝视吧,凝视《工地》中80张沉默的脸。

“相随运生”,一张脸就是一个人的命运,一群脸就是我们的命运。纪录是一个寻找答案的旅程,法国纪录人菲力贝尔说:“我拍是为了知道我为什么要拍”,现在我们知道了答案。这是一次回家的旅程,家门口,母亲在守候,我们用人到中年的经历和深藏命运的手触摸了母亲的额头,并理解了母亲的全部。

三、 有关镜头的运用:用美学观照生活

吴宇森在阐述他的“电影暴力美学”时说:“电影里的枪并不是用来杀人,而是一种讲述人生的方式”。镜头亦如此,有着超越本体的功能,对《工地》而言,镜头是作者用自身美学思想观照生活的一种方式:

1、拍摄方式以仰拍为主,摇拍为辅。
《工地》拍摄的五个工程,多以宏伟的钢架式结构为主,工程的特点和本片纪录的的基调,让我们选择了仰拍为主、摇拍为辅的拍摄方式。

2、景别使用以近、特为主,全景为辅。
没有什么比景别的使用更能泄漏作者的动机,也没有什么比通过景别的控制更能形成作品与众不同的风格和意味。《工地》在景别使用上进行了严格界定:用全景表述对象的行为;用近景表述对象的心理;用特写表述对象的精神特质。

3、画面构图以纵向为主,横向为辅。
我们用纵向构图交代农民工和建筑的关系,透视人物之外的环境信息,突出画面的力量感和抒情性;用横向构图交代人物劳动的细节,展示人物在劳作中外化的情绪,突出画面的叙述色彩。

4、光影把握以逆光、侧逆光为主,顺光、散射光为辅。
我们拍摄的工地,所用材料不是砖瓦,而是上吨重的钢材。逆光、侧逆光为主的光影把握,很好地表现了钢材本身的沉重感和冲击力。此外,建筑材料的色彩以灰色、银色等冷色调为主,而农民工头戴的安全帽和身扎的安全带是红色、橙色等暖色调。顺光、散射光为辅的光影运用,很好地还原了这些色彩的质感。工程紧的时候,农民工往往从早上4点多开始上工,晚上加班至10点多,这给我们的拍摄时间提供了很大自由度,由于Digital Betcam摄像机在清晨和傍晚对色彩还原的优势,《工地》所使用的镜头主要是在这两个时间拍摄的,极度饱和的色调,使得画面浓墨重彩,给观众油画般的视觉冲击,和逃离生活之外的梦幻感受。

四、有关音乐的运用:让信息像空气一样散发

音乐在《工地》里不仅起着划分段落的作用,也承担了散发信息的功能。为《工地》制作音乐的日本朋友麦岛 文夫长期从事中国古乐器和宫廷音乐的研究。之所以请他制作音乐,是出于国际市场的考虑,看重麦岛先生音乐里一贯融合的东方音素。《工地》的序曲,使用的是表现盛唐辉煌气势的仪仗音乐《宫御行》主题曲,中国北方典型的五声音阶,箜篌、编钟、方响、笙、鼓等纯粹的中国古乐配器,传递了悠远、肃穆的气氛和独特的东方精神。片尾使用的《梦幻山歌》是麦岛先生在云南采风时录制的,纳西族民歌手何金花高亢、明亮的演唱很好地阐释了中国农民顽强的生命力。

《工地》是一部有关现实的纪录片,也是一部有关理想的纪录片。作家阎连科在他的小说《受活》后记里说,好的作品是一个真实的谎言。作者的使命不是把生活中的真实转移成文本上的真实,而是把灵魂深处的真实用适当的形式表现出来。纪录片是个人有关世界的独特视角,我们告诉你的是“我”心中的农民工,但影像的真实离开真实的生活究竟有多远?“趁时间没发觉,让我带着你离开”,文字让人困惑,那夺门而出,继续拍吧!每部作品一定会有疑问,也一定会有答案。


2005年3月22日于大连

    此文发表在2005年《当代电视》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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