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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让·路易:3千张图片背后的故事
关于贝熙业的资料非常稀少,只有寥寥几张照片和一栋荒芜的花园,根本无法支撑一部纪录片的视觉元素。一个偶然机会,本片荷兰导演荷内先生从法国网络上找到贝熙业夫人吴似丹去世的消息,时间为2013年6月。动手晚了!悔恨之余,得知贝熙业83岁时与吴似丹生有一子,生活在巴黎,叫让·路易·贝熙业。欣喜很快变为焦灼,找不到让·路易。法国大使馆答应帮忙,却迟迟没有音信。就在陷入绝望之际,剧组与驻法国使馆参赞张伟先生取得联系,而他居然热心于这段历史,已经在博客上发表了大量文字。不久,张伟先生在巴黎找到让·路易,知道他手里有数千张照片和档案资料,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让·路易工作很忙,只有周末才有时间整理资料。于是,每过一周或两周,张伟便跑一趟小贝家,取回资料,发回国内。可是,照片上的人多数不可辨认,手稿字迹也难以阅读,何况全部是法语。承担翻译工作的北京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和北京语言大学法语系的研究生,而破译天书的工作便由北京大学秦海鹰教授担任。
随着这些信件的翻译,我们找到了贝大夫离开中国前写给周总理的信,找到吴似丹写给铎尔孟的信,贝大夫回法国后给铎尔孟的信。甚至据说铎尔孟销毁了全部资料,居然也有信件在贝家档案里。贝大夫从一个光辉的符号逐步丰满起来:他爱吃冰淇淋;他常常与铎尔孟争论,却又总惦记着给这位兄弟留着美味的点心;他用照片和日记纪录了与佩斯的蒙古探险;照片上的贝家沙龙随意、自然;他给吴似丹的题辞充满诗情画意;贝大夫给农民看病;贝大夫甚至穿着大裤衩在院里漫步……毫不夸张地说,贝大夫的书信、档案和照片是这部影片的核心资料。
遗憾的是,贝大夫与前妻的女儿家里保存着大量资料,但他们始终拒绝合作。
小贝是此片的核心人物,也是主要资料来源。最早的构思是由小贝串起全片,因为其他人物都是贝熙业的朋友。小贝也同意了这一构思。2014年3月,小贝应邀来到北京,出席纪录片的开机仪式,第一次看见贝家花园,数度哽咽,泪流满面。
于是,剧本按照这一思路完成,并发给小贝。
然而,夏天出发去巴黎拍摄前两天,小贝发来一份措辞严厉的信,基本意思是他将休假,不再接受拍摄了,而且怀疑本片是否能够讲述真实的故事。小贝临时变卦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但对纪录片的影响是致命的。我四顾茫然:取消行程?机票不能退,一路旅馆、拍摄点都已预订;继续走,小贝拒绝拍摄,如何拍呢?此时已无选择,只能出发。先期到达巴黎的制片毛毛表示她先做点工作。
阴雨中到达巴黎,前来接机的毛毛兴奋地说,小贝态度已经软化,同意见面谈谈。于是,摄制组在门口等待,我们跟小贝整整谈了3个小时,最终达成的协议是,他只拍关于他父亲的部分,其他都不参加,包括华幽梦。
拍摄小贝是在一种小心翼翼的气氛中完成的,他也比较拘谨。
几天后,我们赶到贝熙业回到法国生活的村庄沙特纳夫,也是一个雨天,在一个乡村旅馆与小贝一家杯觥交错,痛饮一番,气氛明显改善。果然,第二天拍摄非常顺利,小贝甚至主动提议拍摄一些地点。
真正的改善发生在北京。10月底,小贝再次来北京参加中法文化交流展,我补拍了贝家花园的航拍,请他看剪辑的粗编版,他才发现我们为影片所做的努力,表示认可。此后,后期配音、提供资料,甚至主动询问是否需要他来北京参加首映式,态度非常积极。
外交从沟通开始。这也算是民间外交吧。
让树才与佩斯相遇
因为小贝的变化,剧本全部重新调整,每集都需要找一个讲故事的人。于是,朱敏达讲述外公李石曾,布利克·谢阁兰讲述爷爷谢阁兰,可是谁讲佩斯呢?他没有孩子,唯一可找到的侄子阿兰是个人选。可是,阿兰是位会计,似乎对于这位舅舅并没有多少情感。本来约好一起去佩斯故居——他从来没去过,然而前一天他临时取消了行程。我们提出去他度假的地方采访,他不再答复。直到从巴黎回来,没有得到阿兰的任何回应。
就在这时,我重读佩斯的《阿纳巴斯》,发现树才的译本最有味道。于是,我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请树才讲述佩斯的故事:树才也是诗人,曾作外交官,又翻译了佩斯的诗歌,东方与西方、历史与今天形成对话关系。我与树才素昧平生,然而,第一次通电话就气味相投,达成一致。第一次拍摄我就发现,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不过,树才给我的惊奇超出我的想象。一天他电话告知:法国大诗人维尔泰要来北京,他为佩斯写了一首长诗《远航》。我立即提出请他跟维尔泰商议,可否拍摄?事实上,维尔泰是佩斯的粉丝,他不仅同意拍摄去西山追寻佩斯的足迹,而且还朗诵了佩斯的《阿纳巴斯》。
佩斯晚年居住在法国吉安半岛的一座海滨别墅里。目前,别墅已经住了新主人。国际制片毛毛多次联络新主人,得到的回复都是拒绝拍摄,称“妈妈有病,不便拍摄。”然而,摄制组来到吉安半岛时并不死心。巧合的是,毛毛的朋友就住在佩斯故居隔壁,一位开朗、善良的法国女士。说明情况后,她直接拨通了邻居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老人,她热情地欢迎我们去她家拍摄,只要不拍摄她的家人就好。在佩斯当年乘凉的树荫下,老太太愉快地跟我们聊天,摄影师则紧张地拍摄。临走,她甚至提议可以上屋顶拍摄。
我们拍摄时,门窗紧闭,窗帘偶尔露出一角便立即遮住。
原来,毛毛每次用电子邮件联系,回复的是女儿,老太太根本不知道此事。我们拍摄时,女儿可能就在家里。
本来,我们希望房东找一下当年佩斯在院里升起的中国旗,上书一个“雷”字,那是佩斯的汉语名字“雷希爱”的姓氏。见此情景,只得作罢。不知我们走后,老太太是否会接受女儿的埋怨?
迷人的毛磊大使
毛磊曾任6年驻华大使,热爱书法,一幅学者风度。他在任期间,曾经组织佩斯与中国研讨会。他对于佩斯和谢阁兰都很有研究,现任谢阁兰基金会主席。摄制组去法国时正值夏天,巴黎街头熙熙攘攘的都是外国人,法国人都在乡下度假。好在制片毛毛神通广大,毛磊大使允许我们到他的乡下别墅里采访。别墅是一座建于11世纪的山上古堡,远望一片风景。大使夫人用中国茶和法国点心消除我们的歉疚和不安。就在古老的壁炉旁边,大使侃侃而谈,从后来翻译出来的采访看,见解和大使的风度一样迷人。离开时,毛磊大使告诉我们:10月他来中国。
果然,我们在北京等到了毛磊大使的消息。可惜,因为国家领导人在场,活动不能拍摄。但毛磊答应会后去西山,看看佩斯写诗的寺庙——他在中国期间就四处寻找佩斯写诗的地方。在两场外事活动中间,诗人树才陪同毛磊大使一起去西山。看到刚落成的桃峪观,毛磊显得很兴奋,他说,看来曾经遗失的东西也可以找回来。那天,天气一直阴沉,就在我们到达桃峪观时,一抹夕阳照亮凉亭,照亮毛磊大使激动的脸。
那些珍贵的独家电影资料
1.百年前的李石曾(民国四老之一)电影:
一个意外机会,本片荷兰导演荷内发现了李石曾的电影资料:1911年1月,法国新闻电影拍摄了李石曾的豆腐工厂,其中有一段李石曾的正面影像。这连李石曾的家属也无人知晓,更想不到一百多年前,法国电影会拍摄李石曾,豆腐工厂在法国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2.容龄电影:
容龄与姐姐德龄是慈禧的御前女官,又曾在巴黎跟美国舞蹈家邓肯学习舞蹈,与法国外交官佩斯之间发生过一段爱情故事。同样是荷内导演,在美国发现了容龄舞蹈的电影片段,这将是国人第一次看到容龄的舞蹈影像。
3.佩斯电影:
本片首次展示了佩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晚年在家里散步、工作的电影场景,资料极为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