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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春,我刚刚接手《纽带》日本一集的内容,兴高采烈地开始了联络中日两国专家学者的工作。
为《纽带》日本这一集做历史顾问的严绍璗教授,是北京大学比较文学·比较文化研究所的所长,也是国内研究日本中国学史最权威的学者之一。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先生,大概是最能辩证地分析日本汉学或中国学的。然而,即便是严教授这样专业的学者,至今也难以掌握谈及中日关系时的尺度。一方面,他常常会苦涩地和我笑谈道,作为中国人研究日本文化,甚至中日文化,即使辩证地为日本说一句好话,都有可能被骂成汉奸。为此,近年来年事已高的他,推掉了很多中日文化研究的项目。而另一方面,在听到一位中国学者在为近代以来的某位日本中国学家辩解的时候,他又会愤怒地指责说,作为一个中国人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我看得出,他在与我这个青年导演评价日本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
我在查找日本近代以来的汉学家的资料时,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名叫吉川幸次郎的先生。他对中国的热爱,对中国文化的热爱,让我为之动容。吉川幸次郎先生的长子,吉川忠夫先生,也是位著名的汉学家、日本东方学会的前任会长。在联络他之前,我是期待万分的。我期待能够与他聊聊吉川幸次郎先生,为什么这么热爱中国;期待能够与他聊聊他本人,为什么子承父业也开始研究中国;期待他能够和我在资料书籍里了解到的吉川幸次郎先生一样,能够让我为之动容。我通过多方关系,联络了日本东方学会,联络了他曾任职的京都大学和东洋文库,终于与他通上了电话。然而,他却拒绝了我的采访。几个回合的电话交流,他总是以“时间不合适,最近比较忙”搪塞我。我试图以各种各样的方法与他沟通:改时间,改地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等等,最终都没有成功。
我听得出,他在与我这个中国记者交流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
小心翼翼的中国学者,小心翼翼的日本学者,让我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开始小心翼翼起来。现在回想起来,其实《纽带》日本一集的拍摄与制作过程中,掺杂着很多很多的情绪,涵盖在不同的故事和人物里。就严教授而言,这位不辞辛劳的老先生,最让我钦佩与感动。再不列举很多其他的日本学者,亦是对我们彬彬有礼,在拍摄上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然而至今起笔,我很抱歉,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所有人的小心翼翼。我也为小心翼翼的自己而感到难过。
采访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所长大木康
我想,铭记历史,不是应该要我们在当下活得更美好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如此小心翼翼地活着?
也许,做《纽带》的意义,正是想告诉我自己,也许唯有中外文化的不断交融,才能够让我们的后代,不再活得如此小心翼翼吧。
《纽带》导演 张萁